《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读后感3000字!
作者:阿水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是几年前出版的书,在知道这本书之前,我已经通过网络了解到了作者本人的经历。因此,和许多读者一样,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去看这本书,也不想去看。美好的少女,在我看来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存在之一,而美好又热爱文学、文笔和领悟力都极好的女孩子,就像是天使来到人间,阅读她被侵害的文字,不啻为一场酷刑。
近年来,网络上的新闻每天都在挑战常人对“残酷”“恐惧”一类想象的底线,为了心理健康,我有意识地控制了对负面信息的接收,但又禁不住诱惑,终于还是看了。文本并不长,几乎是从第一章起,我就在感叹作者的好才情,虽然有模仿的痕迹,但笔触是诚恳的,并不讨人厌。故事是倒叙,思琪和怡婷住在一个大楼里,她们要好,热爱跟随着伊文读书,彼此心意相通,唯一区别的是外貌。更美的思琪成了李国华的猎物,在不知爱为何物的年纪,李国华以语文课后辅导为名义,毫无感情地对思琪实施了暴行……一次又一次,在思琪的中学时期,李国华像一道灰色的飘带,跟随着她从大楼飘到了台北。他不仅斩断了思琪的翅膀,也撕裂了她和怡婷之间原本亲密无间的友谊。从前,为女孩们做文学引路人是伊文生活中唯一的亮色,后来,这道光也被李国华掐灭了。故事的结局非常暗淡,除了毛毛,好到不真实、仿佛和小说里其他男性不是一个物种的毛毛,其他男性或是冷漠,或是残暴。
而这其中尤以对李国华的刻画最为入骨,他是一个虚伪的、集所有中年男子贪念和猥琐为一体的膺品,虽然我喜欢张爱玲,但是天呐,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台湾有这么多男人想当胡兰成、喜欢胡兰成,这么多女性沉迷于胡兰成(还是我的错觉)???胡兰成本身也只是一个膺品啊,一个贾宝玉的膺品,而贾宝玉,又不过是中国男子在某些方面的一种理想化的托身而已。
也许正因如此,李国华只能用暴力方式才能“征服”思琪。这样的“征服”里有谎言、强迫、巧言令色、言不由衷、惺惺作态,唯独没有真心和爱,以至于我有些迷惑,为什么他要这样?洛丽塔情结吗?可是他明明没有什么感情,所追求的也不过是“娇喘微微”,这简直是一种心理畸形、变态,是压抑的文化,养育出了一代又一代李国华这样的神经病。思琪是可怜的,但他也很可悲,更可恶,他从小女孩身上得到的满足,是对他自己精神上一类空虚的填补,用无数次的片刻快感来填补这一直绵延到他生命尽头的空虚,像吃小孩才能活下去的妖怪,一个被唐诗宋词穿膛而过、吟诵着“一衣带水”和“吴带当风”然而满脑子都往外冒着脏脏臭水的妖怪(出离愤怒)
终究是不对等。对李国华而言,这不过是一次稀松平常的捕猎,在思琪之前,还有郭晓奇,在郭晓奇之前,还有更多其他的女孩,因为是老手,李国华是连一丝的犹豫、作为罪犯的怯懦也没有的,“扔”掉她们时,他没有一丝惭愧、歉疚,只自顾迅速谋划、左右应付,以保万全。这段关系从开始到结束,每一个细节上都是不对等的——不仅没有真心,没有托词和伪装,以至连初次作案的紧张、忐忑也不属于女生,甚至到后来,地狱本身都可以将她驱逐,即“最肮脏的不是肮脏,是连肮脏都嫌弃她。”
李国华之外的其他人:思琪的父母、补习班的女老师(一个类似拉皮条般的角色)乃至数千年来在中国人脑海中盘桓的所谓“贞洁”观念,莫不是杀害思琪的帮凶。如果思琪是一个成年的、受过教育、有强烈自我意识的女性,她可能会反抗,会给李一巴掌,会痛斥他的虚伪、无耻和虚弱,会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没有感情的暴力行为,而自己无需为之感到抱歉。但是思琪还太小,她身边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怡婷也不能,她的父母也是典型的在性教育和代际沟通上旷课至遥遥无期的中国式家长(这一点上,台湾和大陆倒是出奇相同)……最残酷还是李,除了肉体和精神的侵害,李也阻断了思琪更勇敢、更积极看待世界的可能。这是一个对小女孩来说过于冷冰冰的世界。
思琪一直是有挣扎的,她对李国华不仅仅是恨,这恨里也有一点其他的感情,“爱”像巫神附体,在小公寓的床上,在她和李国华单独出门时,突然附着到她身上,这可能会让她陷入到更大的惊惧。对于一个旁观者来说,第一次被李国华强暴之后,思琪就应该选择向父母倾诉、报警、体检、心理疏导,应该撕开李国华虚伪的面具,但是她做不到。我有点能理解,但不能完全理解,我说不出她这种矛盾的心情主要来源于何处,也许,就像李国华一样,思琪之所以是思琪,也是文学、文化驯养的一种成果,让她这样委婉、软弱且满怀不切实际的自我欺骗。病的,也可以是美的——这是被中国文化格外宽容的一条准则,甚至于美因为病而更美。这样的痛需要不断鞭笞、刑讯自身才能被激发,长此以往,思琪注定走向精神的陨落。
在初次阅读的过程中,我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无法摆脱对作者境遇的联想。按照钱钟书那个著名的比喻,读者把作者完全屏蔽,单纯面对文本本身,似乎显得更礼貌一些。但是,林奕含的声音、形象一直在我脑海中萦绕,她一会儿是陷坐在沙发里的伊文,穿着长袖凝望被花瓶遮住的书脊,一会儿又成了在台北读书的思琪,躺在小公寓的床上,带着恍惚、绝望甚至有一点诡异的甜蜜的神情去问李国华“爱不爱我”。她是电脑那段视频里仿佛黛玉还魂般的女子,也是悬浮在李国华小公寓和大楼内部上空的无望幽灵,从书里到书外,因痛而悲歌,因爱而自决,以至于我认为光为她心痛是不够的,还应该付出一份诚恳和严肃,像她自我反省、自我审视那样,不带杂念地重读小说,认可细腻,指出软弱,才算是对她的尊重。
难过的是,作为一个文学院的女生,思琪这样的女孩子我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个。她们唯一的幸运之处在于她们遇到李国华时已经成年,但李国华们的狡诈可能在于,他们非常有办法激发出她们的献身精神。长大了,所以不再是幼女,和男老师之间可以说是恋爱,可以说是引诱,总之离性侵挺远。这是一片更加暧昧的地带,李国华们也更加肆无忌惮。每当看到这样的案例,我常常不明白她们是爱上了文学,还是爱上了老师,因为文学确实能给人已光环加成。可是文学院永远不缺林黛玉,一年又一年,总有新的女孩子出现,才子佳人的梦往往以破灭收场。相比起房思琪,女大学生并不是十分完美的受害者,甚至有时还要背负“狐狸精”或者“第三者”的骂名。从这方面来说,房思琪的故事也算是一个警醒。
最后一点想法来自于小说之外。看作者的信息,是家境不错、一路读到大学(没有毕业)的女孩子,在表达能力上,她也已经算顶端上的那批人了。但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能感到,“被侵害”这件事对于她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那么,生活中那些出生于中等以下家境、面临的人生选择更少的女孩,当她们遭遇不幸时,能够在哪里找到庇护和抚慰呢?无论是大陆还是台湾,无论是父母不在身边的留守女童,还是小康之家里默默度日的乖顺少女,更多的女孩,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恐惧地哭泣,无声地长大。而她们如何长大、如何做未来的人生选择、如何走入婚姻……也同样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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