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里的女人》读后感3000字

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里面写道:男性观察女性,女性注意自己被别人观察,这不仅决定了大多数的男女关系,还决定了女性自己的内在关系。女性自身的观察者是男性,而被观察者为女性。因此,她把自己变作对象——而且还是一个极特殊的视觉对象,景观。

“景观”,或许身为女性的我们无法认同这样的词汇,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景观”的确是女性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我们不谈男权,直接来谈论女性,会发现对女性的恶往往来自女性群体本身。因为女性了解女性,知道她们的弱点,所以,在进行伤害的时候,更残忍,也更精准。

我喜欢这些关于“恶”的故事,它让我们回到自身,得以自省。最近,看了八零后作家孙频写的《绣楼里的女人》。孙频将笔伸进了历史深处,一笔一划地雕琢出那些在时光深处溃败的女性。孙频的小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时间在她的文字中是持住的,她写了很多个女人,而这些女人又似乎是一个人。所谓轮回,所谓宿命,在她的笔下都不过是岁月的牺牲品。

阅读《绣楼里的女人》是一个奇异的过程,晋商家族的四代女性穿过跌宕的岁月,在爱和恨中一次次追忆往昔。绣楼是她们的牢笼,也是她们的居所,绣楼的文化就如一道解不开的符咒,融进女人们的抗争和彻悟中。

故事从1943年的黄昏开始,那个叫贺红雨的姑娘,率先嗅到了宿命的味道。命运将她压进玉米地的泥土里,将伤痕和隐秘种在岁月深处。随着贺红雨的成长,这道伤痕逐渐成为命运的一部分,直至最终的死亡。

从贺红雨开始,晋商家族的女人们开始接连登场,父亲的姨太太、贺红雨的女儿、贺红雨的孙女......她们纠缠、撕扯、咒骂,刻意显示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生命存在状态。而在这种偏执的背后,是身为女性的不堪和卑微。孙频从未试图用文字引起读者悲悯的同情,因为命运从来都是毫无道理的,也不存在所谓救赎,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孙频:我是那种内心深处带着绝望色彩的人,底色是苍冷的,很早就了悟了人生中种种琐碎的齿啮与痛苦。

每一位作家在塑造角色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投射,这种投射在孙频的小说中尤为明显。作为80后作家,孙频的文字缺乏厚重的历史感,即便是《绣楼里的女人》也是飘忽于历史之上的,这种举重若轻更容易凸显出人物命运的悲剧性。

孙频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说,她是一个悲观的人,悲观是她生命的底色,所以,她在写文章的时候总是关注人性中那些最冷最暗的地方。所以,孙频笔下的人物总是会滑进深渊,从而变成一种偏执的表达。

对读者而言,《绣楼里的女人》并不是一次愉快的阅读体验,女性命运在她笔下过于沉重,这些沉重是女人的作茧自缚: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她知道自己的痞子就放在这里了,二十年前就已经是这样了,她就是再往下长,无论长到多大,就是再怎么打扮收拾也逃不出这个坯子去,这血肉打成的坯子比那钢铁铸成的笼子不知还要牢固多少倍。”

孙频笔下的贺红雨在绣楼里长大,敏感偏执,没有妖艳的状态,没有清秀的面容,她的出生就是悲剧,这种悲剧伴随了她一生。对于贺红雨,孙频丝毫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当她逐渐衰老,日子逐渐富裕起来的时候,孙频又将孤独写进她的生命。

儿女没有给她应有的尊重,甚至完全偏离她既定下的命运轨迹。和她不同,儿女和命运之间的对抗是以牺牲贺红雨的安宁为代价的。而贺红雨,至死都在用她的偏执和命运抗争,就像曾经恨极了她的父亲的姨太太。

这种带有自虐和虐人性质的描述在文中比比皆是,她并不在乎贺红雨最终会怎样,因为死亡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她只是任性的将贺家的女子抛进命运的起伏中,看她们如何在红尘里打滚。

关于自己的创作,孙频不止一次说过,“仔细想来,若从写作的动机出发,还是我觉得当下女性的困境太多了,这种困境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无路可逃。”每一次抗争似乎都是在救赎自己,可抗争之后,只能滑向更深刻的绝望。

《绣楼里的女人》:从历史的尘埃中走来,直面生死虚妄,上演灵欲悲歌。

绣楼里的女人其实就是大时代中的女人,贺家只是一个缩影,贺家之外,还有无数命运相同的女性。她们的出现只是偶然,是男性生命里的点缀。孙频让贺红雨站在风暴的中心,历史的车轮从她身上碾过,碾掉了她的青春,碾掉了她的良善,碾掉了她的宽容,最终,她变成了父亲的姨太太的样子。

“像是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惊恐地发现,老姨太太其实就站在她的身体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其实这么多年里她一直跟着她,一直就站在她的身体里,像一种毒液。现在,她和她合二为一了,她们合成了一个人。所以,她其实比老姨太太当年更残忍。”

阅读孙频的小说,总能和一些残忍的细节不期而遇,我们很难对她们的行为进行道德层面的评述,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女性都能直面生死虚妄。读后感www.simayi.net比如老姨太太在饥荒之年体面的死亡,贺红雨的大女儿缠绵病榻,最终坦然地死亡,二女儿遁入空门,消失在人间。这些人物的死亡,写的克制又理性,甚至有些刻薄。

读罢《绣楼里的女人》,很容易被书中女性偏执的气质淹没,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成为偏执者。其实,这些女性的偏执,无非是两个字,命运。命运将她们推向边缘,又将她们拉回中心,她们努力适应身份的变化,在卑微和惶恐中开始变得残忍和冷酷。

贺红雨为了对抗命运,溺死了自己刚生下来的三女儿。贺红雨的大女儿为了对抗命运,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力。二女儿为了对抗命运,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孙女为了对抗命运,流亡海外,最终,又只剩下了贺红雨,整个世界缩小为绣楼,禁锢着她。

本质上来说,孙频在《绣楼里的女人》中只塑造了一个女人,就是贺红雨,而在贺红雨的身上又能看见其他许许多多的女性的影子。当我在孙频的文字中探寻贺红雨的命运轨迹时,她的偏执竟有一些悲凉,因为是女子的悲凉。

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单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

阅读孙频,是为了阅读自己。孙频的文字越冷静,越克制,就越能体现出生命的悲怆,而这悲怆之后是一种关于女性的永恒的宿命。

在《绣楼里的女人》中,女性的宿命和男性直接相关,男性的存在与否决定了女性是否拥有话语权。而这种话语权并非女性的争取,而是男性的放弃。

在与男性对话中失语:贺红雨从一开始就处于失语状态,她只能生活在绣楼,尽管父亲是晋商,但她却无法得到应有的嫁妆,只能匆匆嫁人。嫁人之后,因为多年没有生出儿子,贺红雨在夫家也处于失语状态。后来,生了儿子,时代变了,在饥饿面前,贺红雨依然没有话语权。当了婆婆,有了孙女之后,仍然没有话语权。

在年轻女性中失语:在女性群体中,贺红雨也无法拥有话语权,在女儿面前,贺红雨因为心中有愧,所以失语,在孙女面前,贺红雨因为重男轻女,所以失语,以至于贺红雨最后在儿子面前因为无法掌握话语权。失语,一半因为时代,一半因为性格。在贺红雨这里,前半生被时代决定,后半生被性格角色,她终究是个不幸的人。

细细琢磨贺红雨,我们很难用一两句简单的话来概括她的性格或者评价她的命运,她是倔强的,“总算生一个儿子出来了,她不用再担心像老姨太太那样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用再担心段星瑞嫌弃自己了。”

她是残忍的,“这个世界上,就有人是给别人做肥料做梯子的,这些人从生下来就不是为了给自己活的,就像那个只活了几分钟的三女儿,她从出生就不是为了自己活。”

她又是懦弱的,“女人要孩子其实是为了自己啊,你不知道那种孤单,那种孤单有多么厉害,能把人吃掉。”

她身上有太多女性的特质,以至于她可以是任何人。这样的女性,命运早就被写定了,她们倔强顽强的活着,然后偏执到近乎变态。她们用这样方式和命运做斗争,以为可以拥有一切,尊严、荣耀和爱,结果一无所得。

命运就是这样残酷,女性从来都不是这世间的强者,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单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

《绣楼里的女人》是关于女性的悲剧,也是关于命运的悲剧。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悲剧在性别面前是平等的。比如生老病死,比如爱恨离别,这些幸与不幸都会悉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孙频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将所有的悲剧都放在了女性的身上,并写道:一个女人以一种孤单的脆弱的方式去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权力,那是怎样的如履薄冰和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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